从北境到云京,若是一路走官道,跑得快的话也就五六天。
谢檀派去的人回来了。
“这趟去云京真的是收获颇丰,云京的天要变了,大殿下回去的是时候啊。”下属说,“还有谢家,将军吩咐的,特意去看了谢家,也安插了眼线在谢少夫人身边。”
谢檀一怔,垂下眸子,隐下心底不安的情绪。
先是事无巨细地询问了云京的权力更迭,又问了萧玹的近况。
萧玹果然上书皇帝要为北境军追加军需,皇帝大手一挥很是慷慨,六殿下主动请缨,想表现表现,将此事揽了下来,和户部一起承办。
话说完了,下属抬眼看着谢檀,谢檀的目光怔怔。
能够进入谢檀帐子中的,都是与他出生入死的兄弟,怎会不知他的心思。
这些年来将军孑然一身,原来是因为心有所属。
心有所属谁不好呢,非要喜欢一个人妇。
“将军想知道谢少夫人的近况么?”下属幽幽道,“我守在谢府门口,特地等她出来看了她一眼。”
谢檀沉默了片刻,道:“她怎么样,还好么?”
“看她的神色,应是过得很好,她与谢翰林感情深厚是出了名的,云京的百姓都知道。谢少夫人多年来未有子嗣,谢翰林都不离不弃,无通房无妾室,她婆母又年轻不管事,不知多少妇人羡慕她的日子。前不久谢老爷给接了三个妾室入府,还都被谢翰林打发了回去……”
“好了,别说了。”谢檀突然打断,心中泛起难言的苦涩,“把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撤回来吧,不必再看了。”
“为何不必?难道把咱们的人撤回来,你就收心了?”下属不以为意道,“若是你这些年能将这女子放下,也不会至今不娶。不是我说,将军你看上谁不好,非看上谢翰林谢云霁的发妻,这是人家明媒正娶的妻子,以咱们现在的地位,也没法把人家妻子给弄过来啊……”
谢檀的眼眸如冰似雪,冷冷道,“我何时说要把她弄过来了?你们不要让她发现我……我找人看着她!”
“既然她过得好,就行了。不要打扰她!”
“那暗哨就不撤回来了吧,哪天她和谢翰林掰了,将军你好第一个知道。”下属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调侃地说道。
谢檀紧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他撩起长袍,迈步走出营帐,头也不回地前往校场看新兵拉练去了。
塞外的风凛冽,才到秋日,那风吹在脸上就跟刀割似的,谢檀抹了把脸,脑海中一直回响着方才下属的话。
她一直没有孩子,就是因为流落烟花之地的那几年遭了罪吧。
都怪他太慢,找到她的时候已然来不及了。
如果当初她抄家时他能及时赶到。
如果当初他有能力将她及时找到。
如果当初……
谢檀骨节分明的手握着剑柄握得发白,胯下的马仿佛感受到主人的情绪,蹄子不安地踢踏着溅起一阵尘烟。
【这是人家明媒正娶的妻子,以咱们现在的地位,也没法把人家妻子给弄过来。】
地位……纵使官拜至此,将北境军权全部握于手中,也无法将她夺回么。
谢檀忽然明白,原来错过就是错过了。
他一直以为只要他能爬的够高,拥有的够多,就能够护住她,就有资格爱她。
可现在才发现,是他一厢情愿在刻舟求剑,她与他其实像两条短暂相交的路,早就往不同的方向发展而去了。
她已是谢家的少夫人,谢云霁三媒六聘、明媒正娶的妻子。
他陡然明白了谢云霁之所以执着地要娶宋旎欢为妻,就是因为在大昭律法所在之地,妻子是不同于妾室、通房可以被赠予、送人、买卖的。
妻者齐也,是男人的一部分,是与男人能够并肩而立的。
拥有多大的权势,都不能夺人妻室。
更何况,那人是他名义上的嫂嫂。
可她明明……是他的啊!
许久,“咔”地一声,谢檀手中的剑柄发出碎裂的声音。
云京。
谢云霁来回踱步,脑海中混沌一片,她这会儿已经与姜忠会和,就要到骊山了吧,她见到频伽浮玉后会如何呢?
会说些什么?
如果她真与那频伽浮玉有情,他该怎么办……
他已然放不开她了啊。
如果说一开始是刻意引诱,倒不如说是顶着报复谢檀的由头顺了自己的意。
她曾经是那样冷然高傲的性子,现在愿意乖乖困于内宅之中,愿意依靠着他,已是最好的结果了。
这种欣慰也只是一瞬,如今没了谢檀,又来了个频伽浮玉。
乐宜下手还是轻了。
谢茗牵了马过来,“公子,今日不去骊山行宫了么?还有圣上的密旨要宣。”
谢云霁转身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