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卓雅不情不愿地扭着身子,终于端出来了一支很有民族特色的金灿灿的酒壶,还有两只墨绿色酒杯。
阿布仔细一看,靠,这不是酒泉的夜光觞吗?
夜光觞,祁连山玉精琢而成,体型呈椭圆扁体,有双柄,柄上饰双蝙蝠展翼纹。杯薄如纸,光亮似镜,内外平滑,玉色透明鲜亮。
难道,给我上的是葡萄酒?
果然,当紫红色的液体以及那熟悉的香气,一一被阿布的知觉捕捉到以后,葡萄酒在这个世界就第一次出现在阿布的眼前。
“我要不要来上一首?”
阿布用味蕾和鼻子感受着葡萄酒特殊的芬芳和甘甜,心里不由得有些冲动!
就像应景一般,突然看见那卓雅抱出一把古琴出来。
呀!这不是琵琶吧?
肚为圆形,并带有长柄,整个一个梨形的。
好像啊!
但是,当卓雅姑娘开始横抱弹奏的时候,阿布却有点搞不准。
自己记得大中国的琵琶可是竖着弹呀!这个怎么横着弹?
其实,这就是胡琵琶,是中原琵琶的前身。和她很像的姐妹叫“阮”的,那才是正宗中国货。
当卓雅姑娘手中的玩意儿玉珠走盘地响起来时,阿布才敢确认,眼前的乐器的确是琵琶,至少是琵琶的一种。
一冲动,他就借着葡萄酒作兴的劲头,摇头晃脑、脱口而出: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王翰呀,王大侠,我又提前剽窃了。”
“以后我碰见你一定给你版权费,双份!”
……
内心里正这么活动,突然听见耳边传来一声清脆熟悉的喝彩:
“好诗!”
阿布不由一哆嗦!
不用回头,旁边多出来的人肯定是李贤。
李贤是闲得慌吗?
当然不是。
因为这几年她带着温璇走南闯北、游遍高句丽的名山大川,所以很少在王都城呆上多少日子,更不要说大过年的,跑出王宫到处乱窜。
这也说明高大元对自己的后宫管理有多松弛。
也是,你想想,作为一个当初对子嗣多看重却被重重打击之后的国王的绝望!
如果没有意外,兄终弟及将会在高句丽的这一代上演。
高大元,似乎是放下了。
他的使命,已经慢慢转向如何将权力,稳健地保证在老高家的手中,而不会被诸如渊家这样的权贵架空或者篡权。
这种情况不是不能发生,按照原有的历史轨迹,渊家就是在下一代真当了曹孟德!
可惜呀,现在阿布这小伙子穿越了,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也让原有的历史轨迹慢慢发生了偏移!
假如高阳成泉下有知,假如高大元有先见之明,假如高建武有穿透历史的眼光,他们都得感谢阿布!
这是妥妥的八辈儿祖宗感谢八辈儿祖宗!
至于还有没有荣留王被老渊家砍头这事,就得看阿布的心情了!
穿越的阿布,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穿越,正在改变历史,并且已经可能产生了这么巨大的影响。
关键是,当老高家的好几个重要人物,已经和他直接或间接地产生了联系,这影响无疑就越发放大。
明妃这几天总感觉睡不够,病恹恹的,大医令看了,也没看出所以然,就说估计是春困身疲、神思不畅,需要静修。
正好,今年温璇在这过年时节好容易在家,于是高琬便带着温璇来王都城省亲。
于是,没啥事干的李贤带着温璇,真的是如阿布看到阿史那卓雅时的那个闪念——白龙鱼服。
说白龙鱼服或许不恰当,因为也没有受到什么危险,况且这个时候的高句丽,还真没有那种等级森严的封建礼数。
连国王的权威,常常会受到贵族们的当面挑战,你说他们有几分白龙的身份?
乔装入寻常,活得更加真实。
这不,毫无白龙意识的这两个小娘们,就化妆一番,带着却离、阿旗谷她们,溜出宫廷,来到这繁华热闹的东市七星里八分街。
阿史那辛明的烤肉摊,李贤和温璇她们还真是第一次来。
女人的鼻子,一下子便闻到好味道。
李贤拉着贵公子模样的温璇,就靠近来仔细看。
正寻摸着搞个串串尝尝,不想一个公鸭嗓子的声音正在吟一首从没听过的边塞诗。
虽然不应景,但那气势和韵律却是少见。
要知道,李贤可是自幼诗书,出身高句丽的贵族仕宦,家学渊博。而温璇,也是博览群书,深受汉文化的熏陶。
简单说,她们都是识货的人。
于是,温璇还矜持点,李贤可就豪迈多了,直接在乔装过的阿布身后喝赞一声。
的确是好诗啊,那都传唱了一千多年的,能不好吗?
阿布尴尬地慢慢回转身材,心里直打鼓,会不会被这两个小娘们认出,那就有乐子瞧了。
毕竟,自己还没准备后想好如何和这两个女人处!
不是阿布矫情,实在是哥们横跨一千多年,真的在这上面是个白斩鸡啊。
待李贤和温璇看清作诗之人,都是一怔,很是遗憾,但却有说不上的一种奇怪感觉。
你可以相信女人这种动物的第六感的厉害,但也要相信像阿布这类顶尖特工的职业技能。
特别是嘴角的那颗硕大的痣,在阿史那老爹看来,那可能很牛逼,可以夸张成富贵之痣(至)。
但在温璇和李贤看来,就有点非常膈应和恶心,这面相基本上就是退避三舍的对象。
还有那面皮、声音、身形、衣着,都是可着陌生去整的,你让两个娇滴滴缺乏底层经验和阅人经验的女白龙去认,真有点难为她们。
所以,也只有第六感了!
即使靠第六感,她们也绝对不会第一时间将这个凡夫与记忆中的阿布契郎相重合。
“可惜!”
装扮成汉子的李贤,也不知道可惜什么。而温璇的眼中,也露出惋惜的神色。
“你们,真的都是颜值控啊!”
“不就是哥装得普通点而已,就把你们失望成这样?真是缺乏社会的毒打啊!”
“我真的将自己化妆得那么丑不堪言?”
第一眼就认出二人的阿布,在心里一阵嘀咕,却也装作不好意思的样子,低下头颅,向二人拱手。
“过奖,过奖,涂鸦之作,见笑了!”
“你去过战场?”
尽管嫌弃阿布的容貌,但李贤还是强拉着温璇的手,坐在桌子旁的两个木墩子上。
却离和阿旗谷,却是一左一右站好,将两人好好保护。
后面的暗卫,也装作游客,四散徘徊。
“战场?”
阿布瞬间有些恍惚,自己就是从战场上穿越而来。
“我也想上,但像我这么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上战场还不是找死!”
“嗯,你这人,丑是丑了点,还有自知之明!”
不想身后站着的却离冒出这么一句话。
“却离,你怎么这么直爽?谁受得了!”
李贤一听却离这么直白,忙尴尬地说:
“下人不懂事,见谅。只是你这诗不像是没上过战场的人能做出来的!”
说完,再次仔细打量打量阿布。
“老板,你这烤肉花样很多啊!”
温璇对着阿史那老爹说到。
“哎呀,客官,你可说对了!看二位面生,莫不是不知道我阿史那老爹的烤肉摊?”
“难道你这烤肉摊很有名?”
“哈哈,二位,看来和这个贵客一样,真是第一次来啊!你打听打听,我阿史那家的烤肉,可是我们突厥正宗的烤肉,祖传的烤法,祖传的配方!”
阿史那看见这两个标志的后生,兴趣大增,于是就又吹上了!
一时把自家的买卖说得天上少有,人间第一。
“二位如果不嫌弃,你看我这一桌子,一个人可能吃不完,要不?”
阿布见她们跃跃欲试的样子,也不好自己吃独食,只好开口邀请。
都坐一个桌子上了,能不请吗?
“行啊,不过这钱我们出了,你只要多做三五首刚才那样的诗出来,助助兴!”
李贤随口就道,也不管温璇愿不愿意。
“三五首,娘们,你以为这是喝酒呢?一杯接一杯,来个三五杯?”
阿布心里腹诽,但也不好意思拒绝,就算默许了。
“老板,方才那诗中有葡萄酒、夜光杯,还有琵笆……哎呀!”
李贤话没说完,忽然一声惊叹,抬起白葱似的手指直直指向正在拨弄琵琶的阿史那卓雅。
“璇儿,你瞧……”
回过头来,却见温璇也用一双震惊的目光看着阿史那卓雅。
阿史那卓雅也渐渐停止了手中的活儿,直直地看着温璇,异常吃惊。
阿史那辛明也一时看傻了,喏喏说不出话来。
天底下有这么像的人嘛?
阿布相信了,特别是自己的未过门的小媳妇活生生出现在眼前的时候。
但在座的其他人,都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却离和阿旗谷,腾地一下站起来,竟然像极了小流氓,几个跨步就冲到人家小姑娘身边,捉住胳膊,上下左右细看。
直惊得阿史那卓雅花容失色,连怀中的琵琶也“咣当”一下掉落在地上。
阿史那老爹也吓了一跳,见有两个帅小伙开始调戏自己女儿,是可忍叔叔不能忍!
于是立马一边冲过去一边大喊:
“滚开,滚开!光天化日的,这是土匪吗?”
那两个烤肉的小伙子,几乎在同时,也扔掉手中的家伙,一个纵身就直接冲了过去,身手不俗。
“哎呀,这不好吧,总不能明着抢呀!这是王都城啊,有没有王法啦……”
阿布装人设,于是开始义愤填膺起来,像个书呆子一模一样。
“你闭嘴!”
李贤见阿布还吆喝上了,出言呵斥。
“却离、阿旗谷,快退下!”
一句话,就像带电一样,就立马止住了两个鲁莽姑娘的不端行为。
一看扑过来的突厥三人组,她们腾身跳开。
却离连连摆手喊:
“误会了,误会了,我们也是女孩儿!”
说着一下子揪掉头上的方巾,盘起的乌发一下子披垂下来。
“女孩儿也不行!什么,女孩……”
阿史那老爹生生止住身形,脸上的汗珠子都紧张得流下来了。
那两个已经堪堪逼近却离和阿旗谷的使奴,也死命地停住了攻击之势。
实在是太怕人了!
平时也不是没遇见过贪图卓雅美色的登徒子,可哪有今天这样一句话不说,就开始在光天化日之下动手动脚的。
阿史那辛明用自己的宽大衣袍擦了擦冷汗,搂住已经泪流满面的宝贝女儿好一顿安慰。
“大叔,误会了,这两个是我们家的使唤丫头,是看着和我们家姑娘长得像,所以就好奇上前看看!”
“看看,我还以为是要强抢呢!”
阿史那老爹还是惊魂未定的嘟囔,见人都退远了,也就扶着女儿进屋去了。
阿布见此,只是默默看着,嘴里只顾着吃自己的烤肉。
“你这人怎么这样?你还能吃下去!”
李贤看这个蔫不唧唧的丑人只顾着吃,没好气的说到。
“那,那你不是让我闭嘴么?我不吃,难道让我哭?”
阿布嘴里咬着一块狗肉,做出一副要哭的样子。
“噗嗤!”
却是温璇被他的样子给逗笑了。
“吧嗒”一声,阿布嘴里的狗肉一下子掉在地上。
“你,你真好看,笑得真美……”
阿布直勾勾地看着温璇,一副色与魂授的猪哥样。
“你——”
温璇被一下看傻了,立即噘嘴背过身去。
“喂喂喂,看什么呢?乱看什么!”
李贤更不满了,刚才出了乱子心情本来就不好,看见这个丑不拉几的人这个样子,刚才欣赏他才华的一点好感荡然无存。
“快滚,你滚远点,否则吃不了兜着走!”
李贤一副凶狠的样子,对阿布威胁道。
“肉是我点的,桌子是我占的,人是我先来的,凭什么让我滚?你们不想呆着可以走啊!”
阿布还嘴硬,一副混不吝的无赖样。
“你!”
李贤一下子竟被气住了。
却离和阿旗谷不干了,立马挽着袖子就围了上来,眼神很是不善。
“哎哎哎!我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啊,只有女人才不讲道理!”
阿布故意将女人二字咬得特别重。
这话一下子将扮着男装、一副小胡子的李贤说得一愣,却离和阿旗谷可不管这些,直接上来一左一右,就扭住了阿布的胳膊。
“哎呀,杀人啦,杀人啦……”
阿布不要脸的嘶声裂肺的呼喊起来。
立时,好多的游人商贾都围拢过来。
那几个外围装样子的宫廷侍卫一下子紧张起来,急速靠近,护卫在李贤和温璇周围。
李贤靠得最近,心里一急,就伸开手掌,一下子捂在阿布的嘴上。
“快闭嘴,否则就让你真死!”
“呜——”
阿布嘴巴被捂住,可还是在李贤的手掌中来回扭动,更像是用嘴蹭着占便宜。
李贤手心痒痒,立时觉悟,脸刷的就红了,手像被蜜蜂蛰了一般立马挪开。
“呜——哇,杀人要灭口了——呜!”
李贤顾不得害羞,立即双手齐上,将阿布的臭嘴捂得严严实实。
“快闭嘴,我叫你闭嘴,谁要杀你了!”
李贤在众目睽睽之下,又气又急。
周围的人,也开始鼓噪起来,指指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