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各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误会,误会!”
却是阿史那老爹在屋内一看要坏事,先忙扔下哭哭啼啼的女儿,从门面屋子里奔了出来。
“大家,我说几位贵客,都放手,都放手!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呀!”
一边说着,一边急急走到阿布这一桌旁边,劝阻正在制服阿布的李贤、却离和阿旗谷。
却离和阿旗谷,俱将目光投向李贤,看李贤啥意思。
李贤其实早就想放开两只嫩手,这么捂着一个陌生男人的嘴,可是破天荒、惊世骇俗的事情,要是被人知道是当今国王的老婆干这事,那可绝对是大事。
别的不说,高大元的醋坛子一翻,绝对会出人命!
急思之间,连连点头,于是众人忙不迭地松开手掌。
这阿布,竟然在李贤手掌离开嘴巴的瞬间,神差鬼使地伸出舌头,在李贤的右手心的舔了一口。
“呀!”
李贤羞愤不已,眼睛都红了,可强忍着急急抽回手掌,将自己的手掌使劲地在身上擦拭,全身仿佛有一万只蚂蚁奔腾。
“怎么了?”
温璇见李贤神色异常,忙问。
李贤能说啥?
总不能当着众人的面,说那个丑鬼轻薄自己,舔了自己手掌心?
“哇——”
一股突如其来的恶心,直扑喉咙。
李贤,不由捂住自己的嘴,干呕起来。
可一想到这手还被刚才那丑八怪舔过,更是恶心得直不起身。
温璇,连忙拿出手巾,递到李贤手中。一边抱住舅妈的身子,一边腾出一只手掌在背后轻轻拍打起来。
“不会吧?我有这么恶心?想当初可……”
阿布看李贤的样子,不像装的,于是非常纳闷。
可也不好光看着,忙倒了一杯刚才阿史那老爹给自己上的好茶,递给温璇。
“漱漱,会好点!”
温璇少见地没有拒绝,看了阿布一眼,接过茶杯看了看。
“干净的,没用过!”
阿布连忙挤出讨好的笑容,说。
温璇点点头,便扶起李贤,侍候呕得不行的李贤漱了漱嘴。
也许,感觉这茶味儿还真不错,李贤就把剩下的茶水一滴不剩的喝了下去。
说也奇怪,也茶喝下去,效果杠杠滴。
这呕来得快,去得也快。
李贤有些苍白的脸色,很快又红润如初。
见没事了,阿史那老爹连忙上前,施展三寸不烂之舌,开始圆场。
他是有见识的,这位少年来历不俗,可这后面的这一波人来头更大。
那两个女武士,看那身手,绝对不是普通权贵家的武者,估计以自己两个使奴的身手,绝对敌不过几招。看看刚才影影乎乎围上来的几人,可都是练家子,腰里胸口鼓鼓囊囊,显然是带着真家伙。
再瞧这个小胡子和那个女扮男装、特别像自己女儿的姑娘,俱是气质不凡、气势逼人。
自己,可不想在这时候招惹这样的人,既没必要,也不是时候啊!
“几位,我说几位,咱们有话好好说啊,我请客,今天我请客,给我这个阿史那老人给个面子,好不好?”
阿史那老爹满脸赔笑,拱着手打着罗圈稽。
“那,好吧,阿史那老爹,我不计较了,咱们坐下说话!”
阿布大言不惭,大喇喇地满口应承,似乎一点没了解自己的处境,活脱脱一个傻书生。
“好好,多谢少东家承情。您两位,您看?”
阿史那老爹依然拱着手笑呵呵地看着李贤和温璇。
“那行吧,坐下也好,不要多了误会!”
这话却是温璇说得,因为这时候的李贤,有点不好意思开口了。
其实,她们没有扭身就走,因为还有个更大的谜团需要去解开。
什么谜团?
就是那个刚才弹琵琶的小姑娘,那个翻版温璇的突厥族美少女!
她是谁?
为什么和温璇如此相像?
……
还有,李贤也想知道,这个胆大包天的丑男,是何方大侠,好来个秋后算账!
大家终于坐下来了。
经过这一番不大不小的波折,彼此的生疏感倒也减轻了不少。
突厥大叔也忙不迭的将桌上烤肉撤下,重新奉上新烤的肉串,花样和口味也丰富了不少。
见不再有乐子看,围观的人也失望地散去,这让紧张的侍卫们放松不少。
却离和阿旗谷直接把阿布抬起,放到桌子的另一端,直接一左一右的坐在阿布身边,进行抵近监控。
阿布不置可否,自顾自的又吃又喝,活像个饿死鬼。
这个样子,直引得众位美女又一阵皱眉,只有温璇对阿布看了又看,似乎大感兴趣。
阿史那辛明乘机介绍了自己和家人、伙计,活像是做汇报。
看着殷勤而笑容可掬的阿史那老爹,阿布心里很不是滋味。
权势,影响的不仅仅是心情。
“阿史那大叔,能否让你的女儿出来,让我们再瞧瞧。你看,你们家姑娘和我们家的姑娘真的好像,难道你不觉得嘛?”
李贤看似客气地对阿史那辛明道。
“好的,好的,贵人相邀,那是我的卓雅的荣幸。我也很是好奇,稍等……”
“哎呀,莫不是这小胡子看上了我的卓雅,这,这如何是好啊……”
心里这么忐忑着,阿史那辛明也只能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进门面房,去叫自己的女儿。
“胳臂拗不过大腿,自己毕竟是外乡人,躲是躲不过这些如狼似虎的王都城权贵的。只能忍着气走一步看一步了!”
好久,重新打扮收拾的阿史那卓雅,跟在老爹后面,走了出来。
看镜子里的自己是什么感觉?
温璇有点恍惚。
李贤也直勾勾地看着阿史那卓雅的一举一动。
却离和阿旗谷这次学乖了,只是专注地地看守阿布,不让他出什么幺蛾子。
阿布,瞪着一双滴溜溜的黑眼珠,来回在两个“温璇”或者“卓雅”之间扫视,比较这两人到底在哪儿会有所不同。
可惜,以他两世人的眼光,比较了半天,竟然没有发现什么明确的不同,只有从仪态风度上稍微辨别一二。
靠,阿布感觉自己的生活将会有诸多不妙!
一种莫名其妙的危机感袭上心头。
大家终于坐在一张桌子上。
卓雅被大家的目光打量得有点受不了,满脸紧张和绯红,长长的睫毛低垂下来,盖住了眼眸,真是美极了。
“真像!真是一个活脱脱模子里出来的!”
李贤拍手大赞,温璇也点头不已。
“你们从哪儿来?”
李贤问道。
于是阿史那老爹又将自己的来历介绍一遍,不过这次可就详细多了,少了些夸张演绎的部分,就像是向官府汇报自己的履历一般。
“不必紧张,阿史那大叔,我们只是好奇,你这宝贝闺女怎么与我家姑娘如此相似。”
“如果我在别的地方单独碰见卓雅姑娘,一定会把她当成我家璇儿。”
既然表明了女儿身份,温璇也就不再遮遮掩掩,索性解下头帽,将自己的长发也纾解开来。
这样,现场就真的出现了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大美女。
之所以说几乎,就是因为他们的服饰上还有更多的差异。
温璇也是大气的,把自己的座位也挪到卓雅旁边。
于是,两个人拉着手,就彼此看着,就像看铜镜里、水影里的自己。
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玻璃上刷水银、沉淀银、或者镀铝的玩意儿,女人看自己的容貌、妆容,只能通过铜镜、铜鉴之类的器物,要么就是在浴池、水塘、小河边的水面上。
当然,更多的是通过周边之人的反馈来知道自己如何如何!
大家一时之间,也就不再聊天,边吃边看着这两个像画儿里面的两个人交谈。
“我叫温璇,我爸爸叫温达。”
“我叫阿史那卓雅,我爸爸叫阿史那辛明。”
“我的家乡在王都城附近的平冈川,那是个美丽的小山村。”
“我的家乡在阿尔泰山下的狐狸野,那里有一个美丽的天湖,就像一颗天上落下来的明珠。”
“我的阿爸和阿婆也来自遥远的漠北,听说那儿牛羊成群,也有一个无边无涯的湖泊……”
“真的吗?那天好了,不知道那地方叫什么地方……”
“我也不知道,我懂事的时候阿爸已经过世,阿婆也很少告诉我老家的情形……”
……
两个姑娘,不,一个模子里的两个女孩,就这样聊上了。
温璇博识健谈,卓雅消除紧张之后也释放了突厥姑娘开朗的天性,于是聊得越来越投机。
阿布一偏头,突然发现阿史那老爹的表情很为古怪。
那是一种震惊和迷惑、又夹杂着惊喜和激动的情绪。
“为啥,不会是她和温璇妈妈有一腿?”
“这是找到了自己失散的女儿?”
“不会吧,按道理丈母娘和这阿史那大叔应该没有交集才对!”
“况且,老丈人和丈母娘的感情,那是一个传说啊!出轨?似乎不大可能吧!”
“但是,这高句丽的女人可也……”
说着,还不由自主地将自己的目光投向了正精精有味地看着八卦大剧的李贤。
似有心灵感应一般,李贤竟然神差鬼使的扭过头和他对视一眼。
“靠,要坏事!”
阿布心下不由一暗。
“你,我说你老看着我干嘛?不对,你这眼睛我怎么感觉这么熟悉?”
不想这一对视,竟然看出事情来。
阿布连忙低头,眼皮也尽量耷拉着掩藏光芒。
“你抬头,让我再看看!”
李贤还很执着,说着就将手中的钎子放下来,并用手巾擦擦手。
那样子特别像后世ktv的大老板的做派。
阿布有点委屈,自己是干啥来的,都要被这女大款挑选和调戏了。
索性,将头勾得更低了。
“听见没,抬头,让我家老爷看看!”
却离和阿旗谷见阿布没有反应,而且有抵触情绪,就不满了。
这是王都城!
你一个丑书生还敢违抗王妃的旨意?你当我们俩是空气啊?
于是,这两个女汉子不管三七二十八,就夹住阿布,各出一手,就将阿布的头脸给抬了起来。
男儿怎可受此侮辱?阿布就装作扭动了好几次,最后还终于将头抬起。
“嘿嘿,劲儿还不小,可能扛得过我俩的五指山?”
却离还狞笑这说这话,简直了,欺男霸男的典范啊!!!
被捏着脸的阿布,面貌有点变形,可还扛着紧闭双眼。
“咦,这是啥?”
却离拾起一疙瘩从阿布脸上掉下来的东西,奇怪地问道。
“这痦子,是假的!”
阿旗谷惊喊一声。
“完了!”
阿布后悔自己太过将就,结果演过了,让人家把自己的重要道具给捏下来了。
“生疏了,生疏了啊,我的化妆侦查技能啊……”
阿布心中悲叹。
“你到底是谁?”
李贤颤声发问。
阿布连忙睁开眼,向李贤死命递个眼色,还眨眨眼,又赶紧闭上。
李贤,顿时便像雷击一般,呆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原来是这个死鬼!
什么也能忘记,眼神可忘不了啊!
神思千回之间,李贤急忙调转头,一眼也不敢再看了。
“哦,原来是看错了,放开他吧!”
却离和阿古丽一听,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可既然主子说了,也就松开了挟持这个丑书生的双手。
说实话,要不是明妃有命,哪个大姑娘愿意在众目睽睽之下,抓胳臂捏脸蛋地控制一个丑不堪言的酸书生?
忙不迭地推开阿布,阿旗谷好死不死地还拿着那颗精致的痦子,到李贤面前显摆。
“老爷,你看这痦子,原来是假的。”
“是吗?”
李贤接过那痦子,看着甚为以假乱真,也不知这冤家是如何做的。
头也不回,李贤像是自问又像是跟谁说似的说到:
“你到底哪儿是真的?”
被放开不久正松快地端起葡萄酒就想美美地喝一口的阿布,一下子被呛住了。
剧烈的咳嗽,一下子将葡萄酒全都喷在堵住嘴鼻的衣袖上,绯红一片。然后,又蹭在脸皮上、眉毛上……
阿布的眼泪、鼻涕,就流下来了。
脸花了,黑一绺、白一绺、红一绺……更加不像个人了!
阿布的狼狈样子,惹得却离和阿旗谷哈哈大笑。
这个人,怎么看都像个猴!
李贤却一点也没看,一本正经的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将目光移向正在聊得热火朝天的姑娘们。
阿史那辛明,胸中如惊涛拍岸、思绪千载。
自己的使命,自己的苦苦追寻,这是要有曙光和结果了吗?
但他不能确定,因为没有直接的证据表明,眼前的小姑娘是他不远万里苦苦追寻的线索。
他感觉自己的心差点要跳出来。
他很担心,如果自己的猜测不是真的,那他能不能鼓起继续找下去的勇气。
天底下长得像的人不是没有,也不能做为自己寻找答案的有力证据。
阿史那家族,已经为此奔波在广阔的漠北八荒之地,足足有近六十多年。
听说在好多年前,有人传说曾在这高句丽的西北,看见过自己要寻找的人,但各股力量都没能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带着王庭的使命,带着家族的嘱托,带着天使托梦的神谕,他带着女儿和两个绝顶武士,一路南下,来到这朝鲜半岛,寻找那微小渺茫的希望。
这时,正拉着阿史那卓雅聊得开心的温璇,臂腕一落,一直黑乎乎的东西滑出。
“啊呀,这个镯子好别致啊!”
卓雅看得新奇,便双手捧住温璇的手掌,低头细看。
“还有符文啊,怎么像个月亮啊!看,你手腕上也有一个,这是胎记吗?”
卓雅不由得惊呼。
正在注目而视的阿史那辛明,如雷轰顶、目瞪口呆。
“找死!”
一声断喝,响彻四周!
“呜——”
“叮当!”
……
异变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