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不是禁止官员经商吗?
是,又不是。
之所以说是,是因为朝廷的相这条律令,就明确写在《开皇律》和《大业律》中。
也有不少人,因为违反此律而丢官,甚至是入狱。
但却很少因此,而没命!
之所以说不是,因为这大隋朝禁止官员做生意的禁令,早就名存实亡。
朝廷三令五申地强调不与民争利、官不经商,但实际上有的人该干嘛还干嘛。
官不经商,实在是一件自欺欺人、掩耳盗铃的事情。
大中华自秦朝开始,就明令在朝为官者不得经商。
自此,这条律令被历朝历代的国法所沿用,大隋也不例外。
然而这条律令在现实的执行中,产生的实际效果成疑。
研究发现,此律的宽度和深度,总是随着各代王朝政治、经济的兴衰,在不断地收放、摇摆。
在大一统的时代,早期紧,中后期逐渐松弛。
王国并立的时代,这条法律简直就是形同虚设,甚至是鼓励经商。
为啥?
需求,生存,贪欲!
只要是人,就有需求和贪欲;有需求和贪欲,必然尽可能的去产生交易和勾当。
当需求和贪欲被极大满足和膨胀之后,原本简单的物物互换交易,就会变成一种规模化复杂化的牟利手段。
国如此,官如此,民如此。
即使是秦朝,也不敢说绝对不与民争利。
有些行业、产业,如盐铁铜等,只能也只能是专营!
帝国,也需要钱财!
这种垄断型生意,往往关乎国家命脉和社会稳定。
但国家专营,难道就不是商?
它们,就不是与民争利?
此外,既然官营也是经商,那是不是也需要具体的人参与?
皇商,官商,私商,外商……
在哪朝哪代,具体负责官营的官员,可是此种经营活动的最大获益者!
史书中,这方面的证据,可不要太多。
隋通钱柜、隋通船运这种商业模式中,出现了三类角色。
皇商,官商,私商。
皇商,可不是咱们大中华辫子朝的独宠名词。
不仅有皇帝亲自下场做皇商的,而且很多情况下,他是用自己的代理人大行殖货之事。
皇帝里的代表,有商朝君主王亥、东汉汉灵帝、南北朝时的宋少帝、明朝皇帝朱厚照……
皇帝代理人的代表,有汉朝的邓通,明朝的许豸……
以及,每朝每代名不见经传的朝奉、采办、少府、太仆、司农等等。
官商,既是官,也是商。
大中华历史上的官商,起于两汉,讫于明清。
范蠡、吕不韦、管仲,西汉霍光的儿子霍禹、西汉成帝时的丞相张禹……
这些家伙,不仅是当朝大官,而且由他们主导的自家生意,也做得很大。
许多时候,当官者本人亲自下场主导的生意,异常兴隆,富可敌国。
另外,还有些官员,表面上本人和家属亲戚绝不经商,让世人觉得其是传统士大夫的典范。
可实际上,那些累世大族出身的官员,都在用各种隐秘的办法,控制着许多庞大的产业和商业。
而新晋的官员,也会开始他的“十万雪花银”之旅!
至于私商,就不多说了。
隋通钱柜、隋通船运这种合伙做买卖的生意模式,也不是什么啥跨越时空的新鲜事物。
最早有明确记载的,是管仲和鲍叔牙做的合伙买卖。
不过现在出了隋通钱柜和船运,倒的确是个很奇特的事。
不是说这生意新鲜,而是这出资形式很新鲜。
皇商、官商、私商三者共同出资,合伙做一个买卖,的确是个划时代的创新!
因为一直独来独往的皇室资本,也放下身段参与到了其中。
真是奇哉怪也!
这比皇帝亲自下场经商,还惊世骇俗!
为啥?
吹口哨的,给自己吹啊!
但这样的事情,在什么新奇事物都有可能出现的大隋朝,实在是不要值得太惊叹。
所以,朝堂上、江湖上,都很平静。
也只有鬼谷子李秀宁,才会觉得这里面有问题,有自己目前还看不明白的蹊跷。
毕竟,像她这等位面的人物,有时候想得问题高度,要比广皇帝、要比她老爹李渊,还要高远!
屁股,决定脑袋!
否则,如何以世界为棋盘?
如何以国家为棋子?
至于,官员与民间私商合伙干买卖的事,这也早就是个历史老话题了。
汉武帝死后,律令遂在,但官员独商、官私合营这事,基本上是自由放飞状态。
官员加商人的聪明脑袋一碰,能甩世人几百步远。
他们总能找到绕过律令,又合理合法的办法,让自家的生意做得飞起。
更何况,东汉自光武帝起到以后皇帝,对官员经商这事,就根本没有怎么关注和限制过。
并且,对官员经商不无支持和赐予特权。
两晋南北朝,官员经商,乃属合法。
更加过分的是,东晋以后的官员,如若经商还免其税赋。
所谓,“公侯之尊,莫不殖园圃之田,而收市斤之礼”,“渐染相仿,莫以为耻”。
以致到了大隋创立之前,社会普遍是无官不商、无商不官。
官商,不仅仅是指官员和商人合而为一人的名词,而且也是官员和私商合伙做买卖的代称。
坦率说,钱财这种东西,是个人都需要!
并且,无论皇家、贵族,还是平头百姓,也都不嫌多!
不是钱财这玩意儿本身有多重要,而是它的功能很奇特。
通过钱财这个媒介,可以让任何人过得相对心宽体胖、心情愉悦。
当然,那种有特别心里优势的,不在此列,也是少数,值得敬佩!
可是,那些个穷得叮当响的皇帝,不值得赞赏!
像谁?
周朝周赧王,东汉献帝刘协、东晋元帝司马睿、明朝崇祯帝朱由检……
唉,真给大中华皇帝的班级集体丢脸!
什么?
还有更穷的?
人家汉文帝刘恒,是真节俭,不是真穷!
而道光皇帝旻宁,是真抠门,也不是真穷!
另外,那些个不知道……官员,也不值得……!
既然贪污受贿的代价、成本、危害那么高大,何不通过自己的努力,合理合法的去赚钱?
写点文章出本书,谱个曲子提个名;实在不行做夫子,吃饭喝茶也不愁!
哈哈,有点玩笑了。
不过,当朝的欧阳询、高士廉、刘铉等,这几个老头儿就很会赚钱,非常不错。
他们的作品,写得那么棒,画得那么好,刻得那么绝,现在堂而皇之地在收润笔费!
并且,人家赚钱的逼格,相当高!
你去找人家拿作品,是求。
交钱,是润滑人家的笔锋刻刃!
这润滑费,可一点不低。
阿布当年,为自己的悦来楼向高士廉求字,可是深有体会。
可没办法,人家的买卖,的确就好,不可替代!
为了增加粟末地天下第一馆的收藏量,阿布可没少给这些老头子们润笔费!
特别是那个叫欧阳询的太常博士。
这些老家伙们说得好,这叫守经达权!
啧啧!
真会找词儿哎!
所以,士农工商的社会分层定义,有点模糊。
所谓官员不得经商,所谓不与民争利,所谓商不得穿绸为官……
在封建王朝这样的时代,还真是一个个既可笑又虚伪的命题!
重农抑商,禁官入商,商不得官,往往都是在王朝初期执行得既彻底又严格。
但是每到王朝的中后期,这些制度,就开始不断变形、后退、滑坡……
最终,制度屈服于现实!
比如,现阶段的大隋,就是如此。
文皇帝时期,虽然也是重农抑商,但绝不是轻商。
相反,他做出了许多方便和鼓励市场交易的举措。
最厉害的政策,入市免税。
工商杂税,零!
!!!
其次,对下层民众全面放开盐、酒等这类利润较大的行业,取消专营。
!!!
其他的配套,多得让人一口气说不完。
迁地方大商户入京师,给京籍户口!
统一“古斗三升合一升”等度量衡!
广建市场!
推动新五铢!
规范交易!
打击不法!
广设仓储!
稳定物价……
!!!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文皇帝时代,虽然不是什么自由经济,但也是大中华古代历史上少见的市场发展的黄金窗口!
直接的结果,就是大隋建国之后经济的迅速繁荣!
富!
富!
还是富!
广在登基之前,在南方江都生活过十一年。
深受南方浓郁商业文化气息熏陶的广皇帝,对于商业的意义和价值,有着超乎时代的理解和认识!
广皇帝当朝,继续延续文皇帝的“工商不得仕进”的律令。
但官员经商的律令,已经变为轻飘飘的“禁当朝官员及直系子弟经商”!
很快,南北大运河正式完工。
南北经济,搭上大运河这条“高速水路”,加速交融。
一个统一的全国大市场,正式建立!
文皇帝时,掌管市场的是司农寺。
到了广皇帝,由太府寺直接管理国内外市场。
对市场的重视,主官官员的层面和品级在提升,逼格越来越高!
为了推动国际贸易、民族贸易,广皇帝亲自下场主持,在边疆四部布设大型榷场,开展万国博览贸易交流会。
阿布穿越后初入洛阳城,那可是见识过广皇帝那对外商的诸般优厚条件!
那叫一个字,绝!
先是万人游行乐舞嘉年华!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然后是什么?
免税,送地,包吃,包玩,包睡,包安,包真,包赔,包修,包换,包退……
这真的比阿布穿越前,那些自由市场的所谓什么“三包”、“三通一平”、“两免三减半”……厉害多了!
并且,大隋这些优待,全是中央政府担保,与国同休!
牛逼不?
厉害不?
!!!
当然,这些市场交易行为,也并非彻底放飞。
大隋朝严格规定,所有交易,皆需在国家划定的地点、固定的时间,有序进行。
私市,重罪。
聪明的官员们,很快就从大隋朝的政策春风里、在先朝的历代官员经验中,总结出了自己的为商之道。
直系、嫡系的,不准加入到火热的市场经济去博浪淘沙?
那,就让旁系和暗中扶持的人,来干!
这下,就可以绕过律令,算不得违法了。
即便如此,像有些当朝的大臣、重臣,依然在明目张胆、大张旗鼓地干!
对此,大隋的当权派,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啥能干,啥不能干……敬请自我掌握!
结果,官员经商,也出过几件事儿。
比如,宇文述那两个现已降身为奴的儿子——化及和智及。
他们从高位贵勋上被一撸到底,不是因为他们明着做生意,而是因为私开交市,倒卖了国家重要限制性出口物资。
关键的关键,是这交易对象,不是国内外普通商人,而是突厥人!
处理的结果,就是给他老爹宇文述当奴隶!
给自己老子当奴隶?
这就是大隋朝广皇帝对于官商违禁的处理态度。
还别说,挺有人情味!
再比如,被广皇帝猜疑和不喜、差点被干掉的鱼俱罗,也在官员经商那点事儿上犯过错。
在杨玄感造反期间,这位老将军指示自己的两个儿子,抬价售卖自家早年间从南方运入洛阳和大兴的大米!
结果,鱼俱罗的儿子们,被杨侑下令给抓了、判了!
这事儿,说起来还和某个红人有关。
谁?
正是当时皇太孙杨侑身边流量红人——杨子灿,这货私底下偷偷鼓捣着让那俩纨绔入了套。
其实,主要是这两衙内做生意有点过分,惹了众怒,引发民愤。
为了平抑物议,竖立杨侑的伟光正,这两衙内当了那个骇猴的“鸡”。
不过抓叛的罪过,不是违律做生意,而是因为哄抬物价、谋取暴利!
后来,鱼俱罗四处求人为儿子们减罪,还是杨子灿关键时刻,仗义出手。
也因此,收割了鱼俱罗和他儿子们对杨红人的感恩和忠诚。
哈哈!
……
李秀宁对于杨子灿家在大隋的生意,也是很清楚的。
因为杨子灿家,代表的不是他们一个家,而是整个粟末部。
这事儿,只要是大隋官场稍微老一点的人,都知道。
人家的生意,那是早在文皇帝时就特许的,算是铁杆庄稼!
因为这家的出身,很是特殊。
他们家,既不是什么八柱国十二大将军二十四开府,也不是山东贵族,更不是江南财阀。
他们家这家姓,也是文皇帝御赐的。
至于为什么赐了个帝姓,原因成谜,大概是关系铁吧!
至于怎么个铁法?
众说纷纭。
有皇室遗孤说,有立朝重功说,有边地要篱说,有铜铁王户说……
不过,人家的生意之所以铁杆,主要还是因为粟末族与大隋之间的关系。
附庸之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