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生!快快请起!”骆宾王连忙上前一步,伸出双手托住林凡,然后摇头笑道:
“应当我谢你和先生才是,若不是那日在青羊宫一晤,焉有后来的骆观光。”
“我等不会有幸得见先生尊颜。”
“更不会知道,后世之酒,竟如此香甜。”
骆宾王说着说着,眼中就浮现出一抹憧憬来:
“后世华夏,必然是一个远超我大唐,空前鼎盛的时代。”
林凡闻言,握拳建议道:
“先生可想去后世一观?”
骆宾王笑着拍了拍林凡的肩膀,然后摇头道:“不去啦!”
“能把这些诗词交到你手上,已是我最后的执念。”
“至今往后,世上便再没有骆宾王,只有老僧皆空了。”
林凡闻言,咬牙道:“既然没有骆宾王,那先生为何还要为那宋之问续诗?”
“先生可知,他日后为了攀附武三思,甚至不惜出卖昔日好友。”
骆宾王脸上古井不波,他看着林凡义正言辞的面庞,微笑的道:
“林生,你着相了!我续的是诗词,与他为人何干?”
“世人皆有私心,唯有文道可长青。”
“若是因为一人之品性不佳,便断然否定其诗词,那岂不是自掘坟墓,唐诗又如何盛放?”
“诗词歌赋,乃是直抒胸臆之物,它不应该区分高低贵贱,更不应该将人拒之门外。”
“如此,才是开放!”
听完这话,林凡深有感触,当即长身一拜道:“学生,受教了。”
不止是他,就连一旁的司马子长也跟着拱手道:“观光此言,已有醒世之意,在下,也受教了!”
骆宾王面带微笑,双手合十回礼道:“阿弥陀佛!”
听到这一句佛号,林凡面色瞬间一紧,连忙从怀中掏出万儒血书,递到骆宾王的面前道:
“先生,你方才说过了今日便再无骆宾王,那学生还请骆观光再做最后一事!”
骆宾王低头看着万儒血书,目光定格在上面那另外三人的签名上,伸手触摸的瞬间,之前林凡经历和看到的画面,全都一一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原本已经毫无波澜的双眸,瞬间充盈了泪光。
触碰万儒血书的右手,更是出现了轻微的颤抖。
“子安、升之、令明……”
伴随着喃喃的话音,骆宾王眼中的泪水当场满溢而出。
紧接着,一股独属于骆宾王的豪侠气概,在他的身上涌现。
“初唐四杰!自我而始又以我而终!好!那我就再当一回骆宾王!”
下一秒,他便抬手在砚台的角落一划!
鲜血迸现中,他已抬手落笔:
【义乌骆观光】
豪迈狂放的笔迹,落在了卢照邻的后面,为初唐四杰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下一秒,骆宾王便将手中的万儒血书递回到了林凡手中。
然后,开口道:
“二位,慢走。”
这一刻的骆宾王,宝相庄严。
仿佛刚才那个浑身豪迈的身影,只是错觉。
唯有那脸上的泪痕,还有万儒血书上鲜红的签名,在记录着刚刚那一幕确实发生过。
林凡对着骆宾王再一次深深的拜倒。
然后便直起身朝外走去,一边走,他一边含泪高声吟诵道: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
“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
“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
“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一连三遍,声音一遍比一遍高亢,就像是在呐喊。
原地,司马子长神情复杂的对着骆宾王拱手道别。
而骆宾王则满眼心疼的开口道:“先生,帮我劝劝林生。”
司马子长点头道:“我会的,骆观光,再见了。”
骆宾王含笑行礼:“阿弥陀佛!”
屏幕前,无数观众纷纷开口感慨道:
“老子……”
“哇!tot”
“为什么?这明明就是一首充满童趣的诗,可我听着听着却掉下了眼泪来!”
“我听第一遍的时候还好,听第二遍直接泪崩了啊!”
“还是因为刚刚骆宾王的那句话啊,自我而始又自我而终,这代表一个时代落幕了啊!”
“是的,这也是林凡念这首诗的原因,因为这是骆宾王人生中的第一首诗。”
“林凡最后真的是太真情流露了……那种深刻和遗憾,太扎心了。”
“初唐四杰就这么结束了啊,震撼!“
“是的,我是从项羽那会儿进来的,我还以为这节目只是特效牛气呢,没想到一头扎进来出不去了!这人物,太深刻了啊!”
“是的,尤其是刚才骆宾王关于续诗的那番话,真的触动到我了,不要为诗词加设人为的门槛,要让他适合所有人,这胸襟,真的太开阔了。”
“没有这胸襟也不会是初唐四杰了,唐诗,因为他们而大放异彩!感谢!致敬!”
“是的!没有他们的努力,就不会有后来唐诗的盛放!唐诗的盛世,到来了!”
“向四位舍身忘死的先贤致敬!”
“诗词歌赋,梅兰竹菊,初唐四杰!我记住了!”
这边。
镜头跟随司马子长。
在灵隐寺旁的小竹林前,他追上了林凡。
听到脚步声,林凡指着竹林内的那一片笋尖开口道:“子长,你看这些竹笋,虽然现在只露出一点点尖角,但不消月余,它们便会拔地而起,成为一片葱翠的竹林,可我若是将其掘了,那这竹笋可就再也不会变成竹子了。”
司马子长目光坚定的笑道:“林生,只要还有一棵竹子在,竹笋便是掘不完的。”
林凡浑身轻轻一震,转过身来:
“子长,你可知我为何要带你来看他们四人?”
司马子长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回道:
“一开始不知。”
“但是现在知道了。”
“他们四人的人生,明晰的告诉了我,什么叫天妒英才。”
“大唐如此盛世,一切井然有序,蒸蒸日上,然国家的机遇之门却未能向他们敞开。”
“此乃国之悲哀,更是人才之悲哀。”
“若天下有志之士,必须要才、时、命兼具,才能为国效力,那人生未免也太苦了,这国家也未免太失败也。”
林凡闻言,轻轻摇了摇头:“子长,所谓历史,往往便是个体的悲哀,成就了时代的伟大。”
“初唐四杰是不幸的,但当他们在自己的道路上披荆斩棘之时,唐诗却是幸运的。”
“天下万物,皆是如此,若不是踏着前人留下的脚印,岂会有后世的辉煌?”
“文学的攀登,更是如此!”
“时代、个人、国家,应当是彼此成全,如此,才能堪称盛世。”
司马子长闻言点头道:
“确实如此,此行也让我对我父亲史官的工作,有了更清晰的认识。”
“若无作史者,前人的艰难,后人不会知晓,前人的踩过的坑,后人更不知避让。”
“史官,任务很重。”
林凡点了点头,抬手召出漩涡,然后对司马子长做了个请的手势:
“子长,此行就先到这里了,我送你回去。”
“你不和我一起吗?”司马子长闻言疑惑道。
林凡晒然一笑:
“子长,接下来的这段路,不是我不想陪同,而是我不方便陪同。”
“你还要去经历,去成长。”
“以及,去遇到那个愿意为你画像的姑娘。”
司马子长脸上顿时一红,接着便抬手对林凡拱手感激道:“林生!感谢你带我走这一趟。”
林凡同样拱手道:“子长,请!”
“请!”司马子长说罢,迈步跨入漩涡。
他离开后,林凡孤身站在竹林旁,伸手抚摸了一下面前粗壮的竹节:
“苦吗?有先贤在前,我等又岂会觉得苦?”
话音落下。
屏幕一黯。
下一秒。
一位男子出现在了屏幕上。
在他面前,一位卦师,正在那侃侃而谈:
“此卦乃是六四卦,其象为:观国之光,利用宾于王。”
“这位先生,六四乃是诸侯之位,说的是天子举行国家典礼,邀请他前来观光,这说明君王对他很有好感,令公子,将来若是从政,必能成就一番事业啊。”
“而且这六四虽不居中,但柔居于偶位为得位,又与上面的九五阴阳相合,所以必然会受到君王的器重。”
男子闻言顿时大喜道:
“只要性格温和谦恭,就能成就一番事业吗,那可真是光宗耀祖啊!”
“既然如此,那我就给这孩子取名宾王吧。”
“骆宾王,字观光!”